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憨 憨 的 父 亲
文 | 张国胜
记得我刚上学的时候,小堂哥被村里一个高年级的女孩打了。哥哥上去帮忙论理,结果那女孩倒打一耙,说哥哥欺负她,反喊来了她泼妇一样的妈妈到我家闹事。 父亲为息事宁人,让小堂哥和哥哥双双跪在地上,头上顶着门槛给人家赔礼道歉。看着小堂哥和哥哥受罚,我委屈得哭了,心里埋怨父亲胆小怕事,太过窝囊。 后来长大懂事了,我才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。虽然看似吃亏,但父亲收获的却是街坊邻居的和谐相处和人们对他的尊重。 父亲曾是大队农场的场长。那时候物资匮乏,农村人少吃没喝,水果就更显稀奇。有的工人偷摘果树上的果子带回家给娃尝新鲜,父亲只装没看见。自个常常拾些落果回来给我们吃,却怕别人发现!不管咋说,落果那面面的香香的味道,还是留在了童年的记忆中。就像父亲在被人嘲讽时,那挠着头的憨憨的笑。 米浩/摄 有时候,父亲也会带着我们去农场玩。我年龄小,走一段就走不动了,父亲便背着我。一会儿哥哥也走不动了,父亲便左右开弓,一个胳膊肘抱一个。在我幼小的心里,憨憨的父亲又像山一样雄壮伟岸,像天一样宽广结实。 我在中学时期便喜欢上了文学写作。后来走向社会,成家立业。面对生存压力,我一度很迷茫,不知该坚守自己的理想,还是该修一技之长,挣钱养家。苦闷之际,父亲语重心长地开导我说: 地不吃闷心食,天不负苦心人。 写文章出人头地也好,卖苦力挣钱养家也罢,这都得实打实地下功夫!文章千古事,生活是当下。啥都有个轻重缓急。叫我说,你先踏踏实实谋个职业,解决好自己的吃饭问题,然后才能安心写文章么。 多年来,一向憨憨的父亲讲的这些并不发憨的话,就像憨憨的指路明灯,照我一路前行。 岁月匆匆,时光流逝。我早已为人父,却因怀揣文学梦想,忙于生计,忽略了父亲的渐渐衰老。直到有一天,我陪他去医院看病,没想到竟是肺癌晚期。晚上在医院病房里,我支个小床睡在父亲的旁边,辗转反侧,心痛如割,不知该怎么跟他说!最后,我还是忍不住抽泣出声。父亲问我“是不是绝症”,我不语,却哭得更厉害了。父亲反而安慰我:不要难过,生老病死很自然!人活七十古来稀,我已经七十一岁了,也算活够老本了。 父亲说完,真的表现得心地坦然,不时便憨憨地睡去。我抬起迷离泪眼,望着窗外月明辉清,伤感于人生的生离死别,心中充满了无限悲凉。 父亲的病越来越重,按他要求,我把父亲拉回了祖屋。最后时刻,虽然他已气虚力竭,但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,颤颤巍巍地把一张银行卡塞进我手里,叫我近一点,再近一点,把耳朵贴在他嘴边,似乎还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讲。看着他消瘦得不成样子,但却万分慈祥,我心里好似油煎一般! 父亲气息奄奄着说:地不吃闷心食,天不负苦心人。文章千古事,生活是当下…… 如今,父亲离开我已十几年了,但儿时的许多往事,却依旧时不时出现在有父亲相伴的梦境。 昨晚,我又梦到我缠着要跟母亲去邻村看戏。但一转身,母亲早和几位婶婶走了。我委屈得大哭。父亲就用自行车带着我驶向寒冷的冬夜,在路上颠簸着寻了半夜,到底也没找到唱戏的地方。 我心有不甘,一路哭哭闹闹。 回家路过一个小坑,父亲摔了一跤,我也从自行车上颠了下来。他顾不上疼痛,慌忙爬起,先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。朦胧中,我看见他的额头上起了一个核桃大的青包,脸上嘴唇全是土!我拉着哭音问父亲疼不疼,他说不疼,只要我娃没绊疼就不疼!那一刻,我不哭不闹了,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种安稳和踏实。 梦醒之后,我温暖着泪流不止。憨憨的父亲,憨憨的父爱,在我余生的梦里梦外,让我思念成疾,让我泪雨滂沱。
本文选自2023年7月28日《文化艺术报》
责 编 | 王越美
审 核 | 吴汉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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